第六十三章疾如旋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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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在伍家的庫房裏，只有“德慧芳”茶行夥計帶來的七、八個徽籍毛皮客商。左等右等，之前聯系的浙江、山東、直隸和廣州本地的客商就是一個也沒到，這讓葉上林和伍秉鑒分外的焦急。
葉上林拿出好茶好糖招待那些徽商，又陪著聊天打趣，好不容易將時光拖到了晌午，才見蘇長青一人匆匆而來。
蘇長青偷偷告訴葉上林，之所以出現這樣的局面，是因為客商都接到了“萬和行”、“廣利行”、“而益行”三大行商或明或暗的通知，被阻止與“元和行”做生意，並放出風來，說近日東印度公司就有滿載毛皮的商船到，價錢一定是這裏的便宜，他現在當然也不能因為這一次的生意而得罪了這幾大行商，說完之後，也是對葉上林連聲說了幾句“抱歉”，匆忙離去。
白往黑來，俯仰之間，疾如旋踵，事情變化的就是這般的快。
葉上林把蘇長青帶來的消息告訴了伍秉鑒。
伍秉鑒知道，看來這些毛皮也只能倚靠眼前這些徽商出手了。他昨日和葉上林商量的是每張海貍皮開價六兩，最低五兩半成交，而現在他沒有任何的猶豫，直接開出了一個最低每張五兩的價錢，沒給自己和對方留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。對方見伍秉鑒這般實在爽快，自然也沒有拖泥帶水，直接拍下板來將所有的海貍皮全部包下了。
待徽籍客商走後，伍秉鑒坐在凳子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，在關鍵時刻，還是清妍幫了自己。如果沒有她找來的這些人，這些毛皮想在短時間內出手幾乎無望。
同行釜底抽薪的手段可謂狠辣，聯起手欺負人的威風勢力更是無法阻擋，伍秉鑒曾經竭力避免受到這樣的打擊，但現在看來，無論他伍秉鑒怎麽做，他也沒有逃過今日成為眾矢之的下場，排擠、孤立、壓迫、明爭暗奪，一個接著一個來了，猝不及防。
痛苦，憤怒，而又無助。
在這種情況下，低三下四去說好話找人同情是沒有用的，甚至給人跪下，磕頭如搗蒜般地企望理解寬恕也是沒有用的，馬弱被人騎，人弱被人欺，唯有自己強大，一切不攻自破。
“東家，這事怨我辦事不牢靠，我怎麽也沒有想到會出現這個局面。” 葉上林訕訕地說。
伍秉鑒擺擺手，“葉兄，這個你不要自責，出現這樣的局面我們料不到，也防不住。”說完，又好似自我鼓勵地說：“你看，他們怎麽圍堵，我們還不是突圍出來，將銀子賺到了手？賺的少一點不怕，只要生意長久，不怕它堆不起金山銀垛來！”
葉上林知道秉鑒這是安慰之詞，聽著心裏自然感激，他滿是憤慨地說道：“東家，我們好不容易沖破荊棘開辟出了一條道路，他們就這麽急於圍堵破壞，不想讓我們有丁點起色，真是欺人太甚！等咪唎堅人這裏的關系穩固好之後，我們也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，去攪和一下他們的生意，讓他們也知道什麽叫‘難受’二字。”
“葉兄，沒有必要和他們意氣用事，有句話說的好，‘天作孽猶可恕，自作孽不可活’，我們把自己做好也就行了。不想了，這兩天也真是累的疲乏了，走，我請葉兄喝酒去。”說完，伍秉鑒拉著葉上林走出了庫房。
剛出了庫房大門，迎面碰上了秉鏞和秉釤。
秉鏞一臉笑容，“三弟，你這速度還真是可以啊，昨日貨物剛下了船，今天就送到了庫房，讓我和四弟白跑了碼頭一趟。你早知會我們一聲，也好幫你搭把手。”
秉鑒忙解釋，“在碼頭上不好看管，也怕雨淋到，就急著入了庫房。看著人手夠，也就沒麻煩大哥和四弟。”
秉釤進了庫房，打開了一捆毛皮，不由得“嘖嘖”叫好，“別說，這海貍皮還真叫一個鮮亮！老三，一會讓人拉走一車放進我的店面裏做個貨樣，等拉下了大主顧就都幫你賣了。”
秉鑒如實相告，“這庫房裏的都已經賣了，定金都收下了。”
“你糊弄誰呢？”秉釤一聽，立馬又上來了雞屎味，“你賣誰了賣的這麽快？啥價錢啊？和你說沒說過貨到了提前告訴我們一聲？你這是什麽意思啊？怎麽地，怕我拿貨不給你銀子啊？”
秉釤這連珠炮似的質問，讓秉鑒一時間無法一一回答解釋，同時也是十分的狼狽，因為還有葉上林在一旁看著呢，家裏弟兄這般爭講，真是讓人笑話。
秉鑒啞口無言，秉釤也就越加的來了脾氣，他指著秉鑒的鼻子喊道：“自從你接手了行號，和你說什麽都是這個也不行，那個也不中，我早就看不慣你這套做派了！來了貨物，你認可讓外人賺銀子去，都不留給自家人，我問你，吃裏扒外，你是何居心？我告訴你老三，我今天把話撂這兒，這滿庫房的貨我要定了，誰動，我和他拼命！”說完， “咣當”一聲，把庫房門上了鎖，把鑰匙揣在了自己的懷裏。
葉上林第一次見到秉鏞和秉釤，又是人家哥兄弟的家務事，自然不好在中間說什麽，可眼見著秉釤情緒越來越激動，做的事也是越來越出格，也就好意解勸道：“消消氣，都是自家兄弟，好說好商量，別傷了和氣。東家這也是急著將貨物出手換成現銀去進購紅茶……”
秉釤非但不領情，還對葉上林大聲怒吼道：“滾一邊去！東家說話，哪有你夥計插嘴的份兒？你跟著瞎湊什麽熱鬧？一臉奴才相，真是看不出個眉眼高低來！”
葉上林昨天受了石中和的一肚子窩囊氣，此時又是遭了秉衫狗咬呂洞賓般的呵斥辱罵，再也按奈不住心中的憤懣，同樣大聲地回駁喝呼：“那我也告訴你，就你這個賴賴唧唧蠻不講理的熊樣，要你是東家，我半個時辰都不伺候你！”
秉鑒同樣也是被激怒了，他一把抓住了秉衫的脖領子，“老四，是不是蹬鼻子上臉了？葉掌櫃好心相勸，卻惹來你這般出言不遜惡語傷人，快，你給葉掌櫃道歉！”
秉鏞連忙拉開了兩人，“都是自家兄弟，話趕話說出了火氣，不能較真…….”又轉過頭來，代秉衫向葉上林道了歉，然後，把秉衫強行拽走了，秉衫一邊走，一邊還不時回頭罵罵咧咧的。
秉鑒了解葉上林的脾氣，這人最愛面子，在這方面心胸狹窄，他拱手抱拳，“家裏老四這般粗魯無禮，還望葉兄大人不記小人過，雅量高致，多多包涵！”
聽秉鑒這麽說，葉上林也就舒展了一下眉頭，嘆了一口氣，“沒事了，東家不要為此事掛懷。”
二人再也沒有什麽心情去喝酒，一起回到了行號裏。
碧珠和景春早已經把白鹿皮、海貍皮和野牛皮齊整地掛在貨架上，又有西洋參及大班莫裏斯贈送的一些西洋稀奇小物件放在了顯眼處，別說，這樣布置下來，再從外面進來，真是有了商行的模樣。
碧珠笑盈盈地把熱好的飯菜端了上來，景春又奉茶上來，可以看得出，他們倆個都因為行裏有了生意興奮不已。伍國瑩也在裏間把算盤“啪啪”撥的山響，過了一會走了出來，可以看得出老爺子容光煥發，滿臉的舒暢，“秉鑒，上林，我剛才算了一下，這次的毛皮除了繳的關餉我們賺了一萬三千五百兩銀子，如果整船的毛皮我們都承攬下來，不和潘家人分，再加上那五百擔的人參，至少還得再多賺上一萬五千兩，真是可惜了！你們要力爭這個、這個‘智慧女神號’回船的紅茶采單都用咱家的，不多算，就按2500擔，每擔按賺上他15兩算，也是將近三萬八千兩，這一來一去就是五萬多兩銀子。我聽說咪唎堅人後面還會緊跟著再來兩艘船，這要是這麽算下來，我們可是離出頭之日不遠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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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上林拿出好茶好糖招待那些徽商，又陪著聊天打趣，好不容易將時光拖到了晌午，才見蘇長青一人匆匆而來。
蘇長青偷偷告訴葉上林，之所以出現這樣的局面，是因為客商都接到了“萬和行”、“廣利行”、“而益行”三大行商或明或暗的通知，被阻止與“元和行”做生意，並放出風來，說近日東印度公司就有滿載毛皮的商船到，價錢一定是這裏的便宜，他現在當然也不能因為這一次的生意而得罪了這幾大行商，說完之後，也是對葉上林連聲說了幾句“抱歉”，匆忙離去。
白往黑來，俯仰之間，疾如旋踵，事情變化的就是這般的快。
葉上林把蘇長青帶來的消息告訴了伍秉鑒。
伍秉鑒知道，看來這些毛皮也只能倚靠眼前這些徽商出手了。他昨日和葉上林商量的是每張海貍皮開價六兩，最低五兩半成交，而現在他沒有任何的猶豫，直接開出了一個最低每張五兩的價錢，沒給自己和對方留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。對方見伍秉鑒這般實在爽快，自然也沒有拖泥帶水，直接拍下板來將所有的海貍皮全部包下了。
待徽籍客商走後，伍秉鑒坐在凳子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，在關鍵時刻，還是清妍幫了自己。如果沒有她找來的這些人，這些毛皮想在短時間內出手幾乎無望。
同行釜底抽薪的手段可謂狠辣，聯起手欺負人的威風勢力更是無法阻擋，伍秉鑒曾經竭力避免受到這樣的打擊，但現在看來，無論他伍秉鑒怎麽做，他也沒有逃過今日成為眾矢之的下場，排擠、孤立、壓迫、明爭暗奪，一個接著一個來了，猝不及防。
痛苦，憤怒，而又無助。
在這種情況下，低三下四去說好話找人同情是沒有用的，甚至給人跪下，磕頭如搗蒜般地企望理解寬恕也是沒有用的，馬弱被人騎，人弱被人欺，唯有自己強大，一切不攻自破。
“東家，這事怨我辦事不牢靠，我怎麽也沒有想到會出現這個局面。” 葉上林訕訕地說。
伍秉鑒擺擺手，“葉兄，這個你不要自責，出現這樣的局面我們料不到，也防不住。”說完，又好似自我鼓勵地說：“你看，他們怎麽圍堵，我們還不是突圍出來，將銀子賺到了手？賺的少一點不怕，只要生意長久，不怕它堆不起金山銀垛來！”
葉上林知道秉鑒這是安慰之詞，聽著心裏自然感激，他滿是憤慨地說道：“東家，我們好不容易沖破荊棘開辟出了一條道路，他們就這麽急於圍堵破壞，不想讓我們有丁點起色，真是欺人太甚！等咪唎堅人這裏的關系穩固好之後，我們也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，去攪和一下他們的生意，讓他們也知道什麽叫‘難受’二字。”
“葉兄，沒有必要和他們意氣用事，有句話說的好，‘天作孽猶可恕，自作孽不可活’，我們把自己做好也就行了。不想了，這兩天也真是累的疲乏了，走，我請葉兄喝酒去。”說完，伍秉鑒拉著葉上林走出了庫房。
剛出了庫房大門，迎面碰上了秉鏞和秉釤。
秉鏞一臉笑容，“三弟，你這速度還真是可以啊，昨日貨物剛下了船，今天就送到了庫房，讓我和四弟白跑了碼頭一趟。你早知會我們一聲，也好幫你搭把手。”
秉鑒忙解釋，“在碼頭上不好看管，也怕雨淋到，就急著入了庫房。看著人手夠，也就沒麻煩大哥和四弟。”
秉釤進了庫房，打開了一捆毛皮，不由得“嘖嘖”叫好，“別說，這海貍皮還真叫一個鮮亮！老三，一會讓人拉走一車放進我的店面裏做個貨樣，等拉下了大主顧就都幫你賣了。”
秉鑒如實相告，“這庫房裏的都已經賣了，定金都收下了。”
“你糊弄誰呢？”秉釤一聽，立馬又上來了雞屎味，“你賣誰了賣的這麽快？啥價錢啊？和你說沒說過貨到了提前告訴我們一聲？你這是什麽意思啊？怎麽地，怕我拿貨不給你銀子啊？”
秉釤這連珠炮似的質問，讓秉鑒一時間無法一一回答解釋，同時也是十分的狼狽，因為還有葉上林在一旁看著呢，家裏弟兄這般爭講，真是讓人笑話。
秉鑒啞口無言，秉釤也就越加的來了脾氣，他指著秉鑒的鼻子喊道：“自從你接手了行號，和你說什麽都是這個也不行，那個也不中，我早就看不慣你這套做派了！來了貨物，你認可讓外人賺銀子去，都不留給自家人，我問你，吃裏扒外，你是何居心？我告訴你老三，我今天把話撂這兒，這滿庫房的貨我要定了，誰動，我和他拼命！”說完， “咣當”一聲，把庫房門上了鎖，把鑰匙揣在了自己的懷裏。
葉上林第一次見到秉鏞和秉釤，又是人家哥兄弟的家務事，自然不好在中間說什麽，可眼見著秉釤情緒越來越激動，做的事也是越來越出格，也就好意解勸道：“消消氣，都是自家兄弟，好說好商量，別傷了和氣。東家這也是急著將貨物出手換成現銀去進購紅茶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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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上林昨天受了石中和的一肚子窩囊氣，此時又是遭了秉衫狗咬呂洞賓般的呵斥辱罵，再也按奈不住心中的憤懣，同樣大聲地回駁喝呼：“那我也告訴你，就你這個賴賴唧唧蠻不講理的熊樣，要你是東家，我半個時辰都不伺候你！”
秉鑒同樣也是被激怒了，他一把抓住了秉衫的脖領子，“老四，是不是蹬鼻子上臉了？葉掌櫃好心相勸，卻惹來你這般出言不遜惡語傷人，快，你給葉掌櫃道歉！”
秉鏞連忙拉開了兩人，“都是自家兄弟，話趕話說出了火氣，不能較真…….”又轉過頭來，代秉衫向葉上林道了歉，然後，把秉衫強行拽走了，秉衫一邊走，一邊還不時回頭罵罵咧咧的。
秉鑒了解葉上林的脾氣，這人最愛面子，在這方面心胸狹窄，他拱手抱拳，“家裏老四這般粗魯無禮，還望葉兄大人不記小人過，雅量高致，多多包涵！”
聽秉鑒這麽說，葉上林也就舒展了一下眉頭，嘆了一口氣，“沒事了，東家不要為此事掛懷。”
二人再也沒有什麽心情去喝酒，一起回到了行號裏。
碧珠和景春早已經把白鹿皮、海貍皮和野牛皮齊整地掛在貨架上，又有西洋參及大班莫裏斯贈送的一些西洋稀奇小物件放在了顯眼處，別說，這樣布置下來，再從外面進來，真是有了商行的模樣。
碧珠笑盈盈地把熱好的飯菜端了上來，景春又奉茶上來，可以看得出，他們倆個都因為行裏有了生意興奮不已。伍國瑩也在裏間把算盤“啪啪”撥的山響，過了一會走了出來，可以看得出老爺子容光煥發，滿臉的舒暢，“秉鑒，上林，我剛才算了一下，這次的毛皮除了繳的關餉我們賺了一萬三千五百兩銀子，如果整船的毛皮我們都承攬下來，不和潘家人分，再加上那五百擔的人參，至少還得再多賺上一萬五千兩，真是可惜了！你們要力爭這個、這個‘智慧女神號’回船的紅茶采單都用咱家的，不多算，就按2500擔，每擔按賺上他15兩算，也是將近三萬八千兩，這一來一去就是五萬多兩銀子。我聽說咪唎堅人後面還會緊跟著再來兩艘船，這要是這麽算下來，我們可是離出頭之日不遠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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